至死方休4

貢獻者:3426264011 類別:简体中文 時間:2017-09-19 15:42:04 收藏數:10 評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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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每周的主要的时间并非在进行认知疗法,而是接受物理治疗。每个我经手的病人,
几乎都被送去接受过物理治疗。结果现在我才震惊地发现,原来过程是这么艰难。作为医生,
你当然了解生病是怎么回事,但如果不亲身经历,你就不算真正了解。跟坠入爱河或者生孩子
是一样的。堆积如山的病历表格需要填写,还有其他烦琐的小事,都会让你心烦意乱。比如,
输液的时候,液体进入血管时,嘴里真的会涌起一股咸味。他们告诉我,人人都是这样,但
从医十一年的我却是头一回切身体会。在物理疗法上,我还没进展到举重物的那一步,只是抬抬
腿什么的。这就已经累得我筋疲力尽了,真是丢脸。我的脑子还在,但根本找不回以前的自己了。
我身体很虚弱,不堪一击,那个经常去跑半程马尼拉松的人,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这也成
为你特性之一。难以忍受的背痛可以塑造你的特性,疲乏与恶心的感觉也可以。负责我物理治疗
的教练凯伦问我有什么目标,我说了两个:可以骑自行车,可以出去跑个步。力量每增加一点,
我的世界就更宽广一点,我自身的可能性也就更多一点,我开始增加锻炼的次数、抬举的重量
和练习的时间,逼着自己一直练到想吐为止。两个星期后,我可以连坐三十分钟不觉得累,也能
朋友出去吃个晚饭了。一天下午,露西和我开车到了幽谷路——骑单车的好地方,也是我们的
最爱。(出于个人的骄傲,我得说一句,一般来说,我们都是骑车去那里的,但我这弱不禁风
的身子骨,骑车怕是爬不上那些微小的山坡了。)我左摇右晃地骑了十公里左右。去年夏天,
我可是轻轻松松就骑了将近五十公里啊,现在和那时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但至少我还是在两
个轮子上坐稳了。这到底是胜利,还是落败?我开始期盼和艾玛见面。在她的诊室里,能有种
长回自我的感觉,至少是某一个自我。走出她的诊室,我就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没有工作,
过去是那一个自己,那个神经外科医生,那个科学家,那个相对来说眼前有一片光明坦途的年轻
人,仿佛迷失了某个地方。在家里,我虚弱疲惫,也不是露西的好丈夫。如果我的人生是由很多
句子组成的,那我已经从每个句子的主语,变成了直接的宾语。十四世纪的哲学专著中“病人”
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一个动作的对象”,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作为医生的时候,我是动作的
发出者,动作的原因,但作为病人,我仅仅是某个事件发生的对象。然而,一进艾玛的诊室,露
西和我就能轻松自在地开玩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医学术语,敞开聊我们的希望与梦想,试
着制订下一步计划。已经两个月了,对于我生命还剩多久的预言,艾玛仍然语焉不详。而且我
无论说起什么相关的数据,她都断然制止,提醒我好好注重自己的价值。尽管我对此略有不满,
但至少在她这儿,我感觉自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仅仅是一个“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例子。
对面死亡,很多决定都是显得迫在眉睫,没有退路,容不得一点优柔寡断。对于露西和我来说,
所有决定中最紧迫的是:我们该不该要个孩子?就算我的住院生涯快结束时我俩的婚姻关系有
点紧张,但我们彼此一直是非常相爱的。我们的关系仍然非常好深厚,我们分享生命中最重要的
东西,也携手成长。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是人生意义的基石,那么生儿育女就为这个意义
增添了新的维度。要孩子是我们一直渴望的事情,而现在我们仍然被这种本能驱使着,想为家中
的餐桌添一把椅子。我们俩都渴望为人父母,同时又极力为对方着想。露西当然希望我还能多
活几年,但也很理解预后的情况,觉得应该由我来选择余生是否想当爸爸。“你最害怕,或者
最伤心的是什么?”一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她问我。“离开你。”我告诉她。我知道,一个
孩子能给整个家带来欢声笑语。我根本不忍心去想,等我撒手人寰后,露西既无丈夫又无孩子
陪伴的样子。但我坚持,最终的决定必须由她来做:毕竟,她很有可能需要独自抚养这个孩子;
随着我病情的恶化,她可能还要同时照顾我们俩。“生了孩子,会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她问,“你不觉得,向自己的孩子告别,会死得更痛苦?”“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很好吗?”
我说。露西和我都觉得,生活绝不是要一味地躲避痛苦。多年前我就发现,达尔方和尼采有一
个观点是一致的:生物体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奋斗求生。没有奋斗的人生,就像一幅画里身上没
有条纹的老虎。多年来与死亡并肩而行的经历,让我更深刻地懂得,最轻易的死亡有时候并非
最好的结局。我们就此事进行了长谈。家人也表示支持,并给予祝福。我们决定要孩子。我们
要继续活着,而不是等死。由于我在吃药,借助外力来怀孕看来是唯一的选择。我们去找了帕
洛阿尔托一家生殖内分泌诊所的专家。她雷厉风行,非常专业,但显然,她之前接触的大都是
不孕不育的病人,对于我这种时日无多的绝症患者,还很缺乏经验。她给我们说了一连串相关
的东西,眼睛一直盯着笔记本:“你俩试了多久了?”“这个嘛,我们还没试过。”“哦,对。
当然。”最后她问道:“根据你的……呃……情况,我猜你们应该想快点怀孕吧?”“是的,”
露西说,“我们想马上开始。”“那我建议你们先尝试一下试管婴儿。”她说。我说,我们想
尽量减少培养和破坏的胚胎数量。专家看上去满脸疑惑。大多数来这儿的人都是怎么方便怎么
来。但我下定决心,一定不有在我死后让露西面对好多胚胎,不知如何是好。那是我俩共享的
基因组,也是我留存在世界上最后的遗物,封存在某个地方的冰柜里,要毁灭掉太痛苦,又不
能把它们变成真正的人——毕竟现在的技术有限。然而,几轮人工授精之后,很显然我们需要
借助更深的技术:我们至少需要培养几个试管胚胎,然后移植最健康的那个。其他胚胎只能自
生自灭。就连一个新生命诞生的过程,死亡也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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