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早春宴(扇灵传说)一

貢獻者:甜颜秘语 類別:简体中文 時間:2020-06-06 14:06:46 收藏數:10 評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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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铃兰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笑容好看的少年,坐在屋檐下,夜空落着雪,炉上热着酒。
静谧的春夜,除了不知疲倦的春虫,万物都沉睡在璀璨星河之下。
九十九桥镇外从镇口到蜿蜒到极远处的山口,每隔十步远便挂着一盏风灯,远远望去,犹如盘踞在天地之间
的火蛇。
若有人此时走在山路上,说不定能遇到这样一个身着玄衣的神秘公子。他耳边斜生着光华流转的五彩翎羽,
满头黑缎垂及足跟,容姿姣好,只是面色冷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手里牵着只身形若豹,一身灰蓬蓬的
毛却极长,掩住了五官,只露出和刺猬一样肉杏色的尖尖嘴。他身后跟着一群挥着羽翅在夜色中畅游的鱼,
边围着男子嬉戏,边发出嫩嫩的类似鸳鸯的鸣叫声。
神秘的公子悠然自在地乘风走着,不时拽一拽那不听话的怪物,轻斥道:“你这畜生发什么脾气?你还有得
吃,老朽却要陪着你夜夜游街。”说着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走过桥,不经意地往桥下一瞥,与泡在水中
的二人对上了视线。
这水中的二人自知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
柳非银伸手去脱白老板的外衫,呵呵干笑:“清明啊,来河边洗澡怎么不脱衣裳呢?”
白老板也干笑着拆掉他的簪子:“说了你多少次,要勤洗头,你这脑袋上都能当鸟窝啦。”
二人在那里矫情做作地做戏,分明是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
一般套路来说,那二人要过阳关道,桥上的这位大爷就该顺坡下驴,牵着他的小怪兽,带着他的小飞鱼从善
如流地走过去,走他的独木桥。
可偏偏这位大爷站在桥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二人,好似个变态铁了心的要看美男子们鸳鸯浴。
柳非银冲白清明眨眼,附耳过去:“他是不是发现我们看到他了?”
白清明苦笑:“应该是发现了吧。”
桥上的大爷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瘫着一张脸,实话实说:“发现了。”
柳非银急忙说:“没事,只要我们不说,他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一个是历劫的灵草,一个是转世的城灵。”桥上的人木着脸说,“你们的灵魄在黑夜中可是闪闪发光,老
朽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既然躲不掉他们干脆也就不躲了,一身水淋淋的狼狈相爬上岸。
要说起来也是莫名其妙,他们先前还在六十多年前的柳府别院赏花,柳非银踩了小山神乱丢的果皮,为了稳
住身形拉住了白清明的宽袖,却连累了二人一起都栽进了湖里。
于是再浮上水面就回来了,白清明虽然已经感觉离开了这里三年,但事实上从他离开,到回到这里,别人也
只过了三天。可没等到他们松口气,就看到了这九十九桥镇的夜游神。
封魂师传下来的《神仙录》中有记载,万籁俱寂后在街头巷尾游荡的司夜之神,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衣,
耳畔是光华流转的翎羽。偶然也变成黑羽渡鸦站在枝头,庇佑着凡世。
白清明拱手道:“在下锦棺坊老板白清明,这位是我店铺的伙计柳非银,敢问神君尊姓大名?”
“辛玖。”辛玖这次双眼有了神采,“锦棺坊白清明……你是封魂师?”
“正是。”
辛玖仔细打量他几眼,掐了个咒风干了他们的衣裳,点点头:“好,老朽有个生意你做不做?”
白清明陡然笑开了,好似须臾间春暖人间,百花齐放:“我锦棺坊敞开门做生意,有生意自然是做的,只是
看客人够不够大方了。”
辛玖是个很懒的神,平日里除了每逢初一十五要去吃贡品,他一般都变成渡鸦躲在树上睡觉。
明明是成神,为什么要成为这么辛苦的神,别人大梦酣睡的时候,他却要一个人在长夜中巡视。做神做到这
个地步,倒不如妖怪自在些。纵使心中怨怼再多,但夜还是要游的。
尤其是最近九十九桥镇不太平,百姓们噩梦频频。夜里做多了噩梦,白日里便没精神且易怒,原本和睦的邻
里反目成仇,酒楼里多喝了一杯便起冲突撸袖子打架,搞得整个镇子都戾气冲天。
与他共同治理白泽岭的日游神是个暴脾气,背着砍刀追着他切菜一样地剁了他两里地,一路喊杀一路大骂:
睡睡睡!天天睡!你是猪变的吗?!你怎么不做噩梦!那些百姓怎么不揍死你?!
辛玖觉得日游神真是无情,他们好歹做了那么久的伴儿,竟然说砍就砍,一点都没客气,好疼的。
“老朽只能去昆仑山偷捉了只食梦貘,牵着它来吃一吃噩梦……”
白清明指着围着柳非银团团飞的傻鱼,问:“那蠃鱼呢?”
“老朽经过邽山时它们挡路,揍了一顿,就自己跟来了。”
“……”
白清明估摸了一下这位夜游神君的战斗力,若不是因为太懒,估计也是个名号响彻三界的战神。
“虽说食梦貘能吃噩梦,但治标不治本,找不到这噩梦的源头,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老朽想托白老板去找到噩
梦的源头,好让老朽能高枕无忧。”辛玖从怀里掏啊掏了半天,掏出个黑荧荧的半个手掌大的鳞片,递过去:
“这是定金。”
白清明接过那片黑鳞,摸起来温润似玉,也不细看,就笑眯眯地收起来。夜游神君随身带的,自然是好东西。
接了生意,夜游神有公务在身,就与他们在路口分别。
半夜里回到锦棺坊,画师听到响门声披着衣裳出来开门。
“老板和公子这是去哪了,怎么三天没回来?”
白清明只说:“一言难尽。”
柳非银难得心里发苦,岂止一言难尽,根本差点就回不来了。
在六十多年前的九十九桥镇,白清明和柳非银没有一日是安生的,尤其是白清明,分明是一个人过了三年,如今
回来才发觉这每日能听到白鸳鸯和游儿吵闹声的锦棺坊才是难得。
这平淡如水的日子才是难得。
既然回来了,柳非银终究是怕柳四小姐担心,次日大早就拉着白清明去给她问安。
这天恰逢集市,街道两旁挤满了吆喝的货郎,二人路过点心铺子买了柳四喜欢的炸果子做伴手礼,刚出了铺子就
遇到八个姿容上乘的美貌侍女抬着步舆分开人群而过。
步舆四周垂了轻纱,里面坐着个臻首娥眉的官家小姐,玉兰花一样翘着的指尖擎着一支细长的烟袋锅子。官家小
姐经过扇摊前,拿烟袋敲了敲木窗,八个侍女便落下步舆。
小摊上摆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岁的挑灯方玉竹扇,官家小姐站在那柄折扇前细细观赏着,扇面绘制的牡丹图由于
常年把玩,褶皱处已有磨损。
“真是可怜,竟流落到如此境地。”官家小姐拿起那把折扇,自言自语,“罢了,相逢是有缘。”
官家小姐买好了扇子回到步舆上,一行人便花团锦簇地离开了。
有人望着远去的人影陶醉道:“如此妙女郎是哪家的千金?”
路边嘴碎的婆子说:“是都城玉丞相家的千金,来镇上跟柳府的表公子相亲来的。”
本以为相府千金多半是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成个举止端正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木头小姐,可以
娶回家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但非常无趣。
柳非银有些意外:“倒没见过几个官家小姐是这种做派。”
“相中了吧?”
“好是好,可本大爷已经打定主意跟你卖一辈子棺材啦。”
二人说说笑笑地到了柳家,一进花厅就看到柳四小姐有客人在,她对面坐着个吞云吐雾的妙女郎,二人相谈甚欢,
柳四小姐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柳非银来到这里就是要相亲的,早见晚见都是要见,想通了便落落大方地走过去。
柳四小姐笑道:“要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今日铃兰头次来家里做客,我这个整日外宿在棺材铺的外甥就回来了
。”
玉铃兰打量了一下柳非银,又看向白清明,磕了磕烟袋锅子,只点了一下头:“刚刚集市上惊鸿一瞥两位谪仙
样的公子,小女子还想,若哪个是柳公子就好了。真是没想到,我玉铃兰此生竟有这等的福气。”
柳四小姐惊讶道:“玉小姐这是相中我们非银了?”
“柳公子此等人物,铃兰哪有什么好挑剔的。现下就看柳公子的意思了,若是他愿意,择日便托媒人去下聘吧。
今日叨扰了,先告辞了。”
玉铃兰也不管柳非银的脸色多么精彩,离开时与白清明擦身而过,二人视线相交时,白清明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好似烟叶混合着封存了多年的老玉竹的气味,早已酝酿成酒一般,贮存在了玉铃兰活水般的眼睛里。
不知道是气味还是那双勾魂摄魄的双眼,白清明有些昏昏沉沉,眼皮沉重,竟起了睡意。连柳非银与柳四说了什么
都听不到了,直到玉铃兰离开,那气息才慢慢散开,白清明灌了两口浓茶才缓过来,说不上哪里有古怪,有些魂不
守舍。
柳非银敏感地发觉到,柳四小姐原本亲热地叫玉玲兰的闺名,离开时却又叫回了玉小姐,竟是改了主意。
柳非银奇怪道:“我以为思思你很喜欢那个玉玲兰呢。”
柳四小姐蹙了眉,颇有几分困惑的样子:“原本我是在都城见过她的,性格脾气都爽快,想着她跟你是合得来的,
才想着促成这门亲事。只是这次见到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那双眼睛有些心术不正,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
官家大小姐要遇到什么事才能在短短的一年内,连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都变了。柳四小姐听多了天方夜谭的事,大胆
猜测道:“女孩子娇弱,不会是中了邪吧?”
柳非银一点都不意外:“什么邪祟都逃不过我们清明的眼睛,这个倒是不难。”
白清明看着身边说大话的人,这次有点摸不准了,斜在美人靠上,翠羽般的双眉轻轻拧着:“这次大约没那么简单
了,这个女孩子可不是中邪那么简单,思思之所以觉得她心术不正,是因为她中了瞳术。”
“瞳术?”柳四小姐倒是看过一些狐女惑人的故事,惊讶道,“就是那种四目相交便被迷惑了心神,别人说什么就
是什么的那种么?”
“那是最初级的瞳术,最易解。玉玲兰中的这个瞳术应该是施术之人借了她双眼做镜子,她看到什么,那施术之人
便能看到什么。”白清明看着身边事不关己的傻乎乎的柳大爷,无奈道,“你这辈子怎么就托成人了,真该托成一
只蝴蝶去拈花惹草。”
柳非银郁闷地叫冤:“人又不是我要见的,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我碰上?那施术之人是不是冲着我来的还是两说吧
?”
柳四小姐作为始作俑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接一个地吃着他们带来的炸果子,分明是不当回事了。
离开柳府时,白清明交代管家去灶台下取些炉灰围着整座府邸洒一圈,马上去庙中请两位门神,近日都是云遮月,
亥时后全府人都不要出门。
回到锦棺坊后,画师带着游儿和白鸳鸯,也用炉灰围着院外洒了一圈。
深夜后,白清明勒令白鸳鸯和游儿变回狮猫和赤狐的原形,再放大几倍,给自己和柳非银当坐骑。
猫和狐都是感官敏捷的兽类,在这种冲天的戾气中能趋吉避凶。
游儿不满地嚷着:“我家主人都舍不得骑小爷!”
自从上回游儿说柳非银的坏话之后,白鸳鸯就一直生他的气,听他说什么都生气,木着脸道:“那你不要去了,我

着师父和柳哥哥出去就好了。”
游儿一直是想跟鸳鸯和好的,又放软了声音说:“驮两个人多沉啊,小爷就替你驮一个。”
“那你可不许欺负柳哥哥了。”
游儿翻了个白眼,心中啐着,谁能欺负得了你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柳哥哥,只有我游儿爹不疼娘不爱,连主人

赶我出来。
出门前,白清明在自己与柳非银的眼皮上抹了朱砂出门,只见好好的静谧的夜在他们的眼中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天空中黑压压的不是云,而是漂浮纠缠如海藻的黑色戾气,这些戾气在天地之间流窜着,将整个镇子都笼罩起来。

街头巷尾处,黑气则纠集成了猫狗鸟等动物,跑入别人宅院里。
只有两处宅子外笼着一层金光,黑气在外面纠缠着,不得其入。
两处都在城西,一个是柳家,白清明交代过的,已经贴好了门神,洒过了炉灰。另一家离柳家不远,也占了处风水

地,大门上的匾额上写着:玉府。
“是玉家的祖宅。”白清明拍了拍白鸳鸯毛蓬蓬的大脑袋,“你和游儿毕竟是妖,一会儿进去都小心些。”
柳非银骑着威风凛凛的赤狐,讶异道:“这宅子里真有那么厉害的术士,是你都对付不了的?”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白清明下令道,“游儿,破门!”
游儿蓄力一爪子挠破了门神,白清明指尖捏了个风符,只见平地起一阵打旋的狂风,将宅子四周的炉灰吹得四散,

遭的金光也弱下去。戾气呼啸着冲进院中,一时间院内铃声大作。
玉玲兰住在竹院内,此院背阴,夏日阴凉,家里的年轻的小辈偶尔会住上一住。不过春日潮湿,新笋破土,老竹又

地抽了高,长成了浓绿的瀑布。
祖父本来让人给她收拾了向阳的院子,玉玲兰却喜欢这个院子里的新竹,便搬过来住。此时夜深之时,屋门口的竹

都挂满了琉璃风铃,虽院外风声大作,这院子却异常静谧,连风铃都一动不动。
竹间的凉亭内一豆昏黄的灯,两个女子的人影映在亭外垂的纱幔上。其中一个身形曼妙,伏在案上,另一个靠在软

上同她说话。
案上摆着笔墨,白日在集市上遇到了一把玉竹扇,墨迹已残,玉玲兰正执笔细细修补。
她对面坐着的是个枯瘦矮小的少女,烟金色的发如海藻般软且卷,额前点了梅形的砂印,身上的浅杏色古制式的类

祭司穿的常服。就连持茶的手势,都更像几百年前画中的古人。
“这扇子我就瞧不出好来。”少女嗓音嫩嫩的,犹如七八岁未变成的女童,“不好的东西捡回来,不过是些糟粕。

玉玲兰补完了一处山峰,放下笔,磕了磕她的烟袋锅子,边抽边细细观摩。
“可我看它无一处不好,扇骨铮铮,峰峦重重,遇到珍惜它的人,还能用个几十年。”
“你这是物伤其类了。”
“是啊,小姐无其类,自然无所伤。”
“此言差矣。”那少女呵呵笑了,“无其类,我远赴而来是为了什么?”
“那位公子与小姐并不是同类。”
“是不是,由我一人说了算。由不得你,也由不得他。”
玉玲兰也笑了:“我与小姐相识百余年,小姐依旧是这么霸道。”
对面的少女也只是笑了笑,看得出不是得意或是敷衍,她是霸道惯了的,不知道什么是霸道。
此时突兀的风卷起了纱幔,竹间挂的风铃声乱想成一片。玉玲兰呀了一声,眉眼却带笑:“是小姐的同类来破门神
了。”
硕大的赤狐与狮猫跳过枝头,驮着二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竹院中,当他们的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脚下是金色的梵

浮动,锁链般飞起将赤狐和狮猫的四蹄牢牢地缚在原地,竟是画了困妖阵。
白鸳鸯吓了一跳,惊叫:“师父,我动不了了!”
游儿破口大骂:“是哪个孙子敢捆你狐爷爷!”话音刚落,一串梵文飘起,牢牢地捆住了他的嘴巴,只能呜呜地干

眼。
柳非银拉住白清明的袖子,在他耳边有心顽笑:“清明啊,我们托大了。”
这强大的阵法连白清明都布置不出来,既只是布下了困妖阵,说明这术士现下并没有伤他们的意思。白清明拍了拍

的脸,轻佻道:“别怕,哥哥护着你。”
“……”柳非银心里笑他,你就逞强吧。
亭中二人坐得安稳,只听嫩嫩的童音邀请道:“来者是客,二位进来喝一杯茶吧。”
白清明听了这声音一怔,明显是听过的。
虽说帐幔上只映了两个人影,可撩开凉亭的纱幔,却是一片有些诡异的纸醉金迷。十几个侍女白日里看起来就是美

的婢子,到了夜晚却现出了原形,不过是一群没有画嘴巴的纸糊的人俑,在旁边默不作声地伺候着。
而那瘦小的少女则坐在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膝上,仔细一看,那青年神情木讷,竟也是个人俑。
白清明一看,果然有一面之缘。
之前曾去过云塘镇,误闯入了一个消失了许久的封魂师家族——风绮一族。风绮家走入歪魔邪路,已不知多少年了

面前的这个少女是风绮家第三十八代家主风寥寥,已活了上百年。封魂师可没有这么长的寿数,一切都是因为她眼

中那双烟金色的眼睛。
那么美丽的一双不熄之眼,落泪成珠,它属于一个叫泠的海妖。
“白清明,好久不见,寥寥有礼了。”
白清明知道风寥寥来者不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待白清明和柳非银落座,人俑们分成两列,一列弹奏,一列起舞,那个男俑便在一旁为他们把盏。柳非银无聊地戳

戳那个男俑,竟戳出个纸窟窿,忙清个嗓子把脸转到一边去,摇着扇子装没看见。
玉铃兰一口轻烟喷在他的面上,神态懒懒的,与他调情:“白日里才见了一次,公子就深更半夜的闯进我的院子里
来,
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若是普通男人此刻怕是要神魂颠倒一番,可美色这东西,在柳非银的眼里最是平常。这番举动落在他眼中,便有几

班门弄斧的意思,指着白清明道:“本大爷每天对着他,都快要看腻了。你这等姿色也就跟我们铺子里端茶的绿意

头能比上一比。”
玉铃兰怔了怔,数百年间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怔过之后,大笑出声:“你这人,还是这样有趣。”
她用了“还是”二字,柳非银没在意,白清明却觉出几分不对味来。
风寥寥点头道:“此番真是好,坐在这里四个人,却两段好姻缘。”
“两段?”白清明诧异极了,“风家主和这个男俑……”
风寥寥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废话,枯瘦的小手打怀里掏出个火符来。那男俑斟上一杯茶给她,正待坐在她

边,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在膝上,一张火符贴在额上,顿时一团蓝紫色的火焰从他的周遭升腾起。那俑人低头看自己

身体,像是不明白似的,空茫的眼睛又望向自己的主人,还未等他张口要说什么,火焰包裹了它,已烧得灰都不剩
了。
“我花了好多心思教这个男俑煮茶,可惜了。”风寥寥悠闲地品着茶,漠漠地望向白清明,“现在没有什么东西阻

我们谈姻缘了。”
白清明很少生气,因为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事情让他生气。
那个男俑已经有了懵懂的神智,他不信风寥寥看不出来,只是风寥寥却因为一句话,就毫不留情地将它烧了个干净

若是不如她风寥寥的意,那她看不惯的一切,都要烧个干净。
“风家主要谈的是什么姻缘?”
“铃兰喜欢柳公子,这是柳公子的福气。而我下嫁与你,也是你的福气。”
柳非银几乎要笑了,福气这种事,当事人里嘴里说出来才是福气。就如同一个人娶了个好妻子,说些自谦的话,贤

谬赞了,贱内不过是一个普通妇道人家。这话当事人嘴里说出来才是自谦,若是别人道一句,愚兄啊,你的贱内不

是个普通妇道人家。这八成是要打起来的。
白清明倒是认真思忖了一下,问道:“我白氏封魂师虽到我和师兄这一代,都是师父临终前将全身的血渡给徒弟,

还是一茬一茬地弱了下来。风家主虽然有这么一双不熄之眼,但以子嗣传承血脉,怕是也行不通的。”
风寥寥道:“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生下有封魂师血脉的孩子。我们封魂师一脉在人间没落太久了,若再不繁荣,便

能毁灭了。”
“封魂师应运而生,也终将应运而灭,这是世间万物的最终宿命,为何要执着于繁荣,不能随遇而安呢?”
“若我们祖师爷当日随遇而安,哪有我们封魂师一脉呢?不过白老板是聪明人,现在你和柳公子在这里,不如随遇

安罢。”风寥寥看向白清明,像在看待价而沽的货品般,举起杯,“寥寥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吃了这杯茶,我们
便
是一家人了。”
白清明看向坐在身边正拿起茶杯的人。柳非银本要喝茶的,听到这句话,被白清明瞪了一眼,连忙又放下了,尴尬
道:
“我还不渴。”
这便是谈不拢了。
风寥寥放下茶杯,拢了拢袖子,看着那杯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说:“还真是遗憾哪,不吃敬酒,非要吃罚
酒。”
说着,风寥寥将那杯茶随意地泼了出去。
白清明是有所防备的,在风寥寥泼茶的瞬间,立刻搂住了柳非银的腰带他跃出凉亭。那杯茶原本是水色碧绿的好茶

泼出去的一瞬却蒸腾出一团黑色戾气,那戾气化成一头流着口涎的黑烟猛虎状冲他们扑来。
白清明捏了个字诀,手上的蜜蜡串子飞出一串细小的梵文,如紧箍咒般套住了猛虎的脖子。猛虎尖厉地长啸一声,

成点点光屑。
白清明将柳非银送到白鸳鸯的背上,折扇如锋利的刀刃般插入地上的阵眼。梵文锁链破碎成星尘,游儿一得了自由

立刻呼啸一声,大怒地要扑上去。白清明挡在游儿身前,看向已经走出凉亭的风寥寥,冷道:“风家主,这满镇的

气是你带来的?”
“是又怎样?”
一个人俑奉上七弦琴,风寥寥手指轻轻一拨,“铮”的琴音化作无数条红色的丝线,铺天盖地地朝白清明他们缠去

那七弦琴名曰“冰雀遗音”,平日奏起时,只觉得琴音清脆,犹如鸟雀鸣在枝头。可作为风绮一族有名的法器,可

动数千只冰雀的尖唳之声入耳,即使不死,也要失聪。
“游儿,你和鸳鸯带非银先走。”
“你和柳非银今日一个都走不了!”
柳非银都快被抢去做新郎了,还有心情在那耍嘴皮子,怒道:“强抢良家男郎,你好大的脸哪!清明,你顶着,我

先走一步。”
白清明一边要打散那琴音,一边还笑问:“我还以为你要说,要走一起走呢。”
“这不是走不了嘛。”说着柳非银拍了拍白鸳鸯的大脑袋,“别担心你师父,大不了拜堂的时候咱们再去把他抢回
来。”
白鸳鸯知道他们在这里,也只是让师父分心,与游儿交换个眼色,趁白清明的扇风在天罗地网般的红丝线中破出一

裂口,便抓住机会从那裂口一跃而去。几只人俑要追出去,被白清明拦住打成了纷纷扬扬的碎纸屑。
风寥寥见人真的逃了,这才露出个别有意味的笑容来:“白清明,我小看了你,你倒是情深意重。”
白清明察觉到三人的气息远去了,那强撑着的一口气才松懈下来,手上再也使不出气力,被那红色丝线缠住了手脚

虚弱地笑道:“惭愧,是我技不如人。”
先前在柳家时,白清明与玉铃兰四目相对时,就已经中了瞳术。而施术者风寥寥并不在当场,她无法控制了玉铃兰

眼睛的同时,再控制白清明的心神,所以那术法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是在他们闯入这个院子时,那个困妖阵法下叠

着瞳术阵法,整个术法才正式完成。
白清明一落地时就知道中了圈套,他的神识被入侵了,这就是风寥寥胸有成竹的原因,可风寥寥没想到,他还能一

抵抗心神被控制,一边出手放走了那三人后,才封起自己的识海昏迷过去。
此刻沉睡是抵抗被控制心神的唯一方式。
“我倒是要看你能睡到什么时候。”风寥寥倒也不急,他无论睡多久,总是要醒来的。
玉铃兰望着那离去的方向,一脸的茫然之色:“他走了。”
风寥寥一改那漠然的神色,温柔地拉住她的手,像安慰一个孩子般轻声细语道:“铃兰,你放心,你喜欢的东西,

一定都抓回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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