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醒来，这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我摇醒了胖子。我俩洗了把脸。
他会怎么出现呢？
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出来的时候会是一个人吗？如果是一群人，我要把跟着他出来的东西都干掉吗？
我检查了一下弹药，端着两把枪，坐到青铜门前。
想了想，我又觉得不适合，把枪放到了身后，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青铜门。休息了之后再看，真大啊。
这是人间奇迹，这么多年在没有见到过比这个更简单但是更震撼的东西了。
“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胖子嘀嘀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个自己的推测吗？”
我和青铜门是没有感应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是凡人可以做成太多的事情了。
这道门，也许是无数个凡人用无尽的岁月修建而成的。
没有推测吗？当然有推测。这么长的时间，我对于这道门的思考，几乎所有安静的时候
都有，它会出现我所有的午夜梦回中。
“你看门上面的纹路。你觉得像什么？”我问胖子。
胖子看了半天，“榴莲千层酥。”
青铜门上的花纹非常繁复，极其细腻，其实非常像人大脑上的纹路。
“第一个猜想，这些纹路的繁杂程度，就如同人脑子的褶皱。”我对胖子道。
如此巨大的门上面的图案如此细腻，你只要靠近了才能知道那些花纹有多复杂。
我们不知道青铜门内部的结构，是否青铜门内还有的纹路延伸进山体的内部。
“你是说，这道门，就像人脑一样，能够思考？”
“只是遐想。”我说道。
“那它在这到底思考什么呢？”
“终极。”我说道。人大脑上的褶皱，和现在高密度集成电路有非常相似的地方。
这扇巨大的青铜门，会不会也是一块“集成电路”呢？属于当时的文明，在运算
着什么关于人类和盛名的终极问题？
“小哥干吗进去？张家人干吗守着这里？运算不能被打断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我就不喜欢，你换一个猜想。”胖子摆弄着鬼玺。
“那我说个正经的。”我揉了揉眼睛，“小哥几次失忆，我们调查以来，也就是说，
在这道门后，应该是陨石的主体部分——深入山体。
“张家人很多本家都有天授的问题，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会产生新的记忆，
覆盖旧的记忆，有一股力量，再通过转换记忆的方式，让他们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些碎片一样的事情，在改变人类发展的进程，就如同整个世界有一个牵线的木偶师一样，
在不停地进行微调。”
“所以呢？”胖子问。
“简单的推理，所有的线的源头，都汇聚在这道门里，真正的‘张家人’，应该就在门里。
它们可能是一种意识，随着陨石落下。”
胖子没怎么听懂，“嗯”了半天。
“还有一个可能性，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没想全部说完。
胖子看着我：“还有比这更扯的？”
“你有什么信心，觉得我们是在门的外面，而小哥是在门的里面？”我看着那道门，
门也凝视着我，“我在看这道门的时候，时常有一种感觉，我们是在们了，我们完全不知道，
门外是什么。”
“打住。”胖子叫停了我，擦了擦汗，“这十年里，你都在想这些？你精神没出问题吧？”
我拍了拍他，就不说话了。
一晚上没睡，我频繁打着哈欠。胖子过来，递过来一个手机：“听点儿音乐吧，今天应该听什么？”
“你有什么？”我拿过来，耍里面的APP，音乐列表里都是广场舞的配乐，放这个小哥会缩回去的吧，
虽然我觉得那些配乐也挺带劲儿的。
“你就没什么应景的吗？”
“有一首，最近挺火的，巴乃一个小姑娘给我下的。”胖子拿过来，翻了半天，翻了出来，
“See you again。”
我放了出来，静静地，歌声不大，是英文的。我默默听着歌，胖子也不说话。
“It't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when I see you
again...”
胖子哼了起来，还挺好听的。我一直沉默，听了很久。
不会不出来了吧，我叹了口气慢慢地，胖子睡着了，在一边打着轻微的呼噜。
我强打精神，但听着音乐不知不觉就犯困。
朦胧中，我看到了青铜门开了。
我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吧，我想。我揉了揉脸，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我站了起来，看到鬼玺在一边发着光，青铜门的缝隙中，黑色的深渊中，
似乎有东西在指引着我，让我进去。
我转头看了看胖子，胖子沉沉地睡着，而我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往缝隙中走去。
我走入缝隙之中，四周是一片黑暗。我听到耳边似乎有打雷的声音，但没有任何光线，
什么都没有，绝对的黑暗。
接着，我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同时感觉到，我手上的伤口开始流血。
血流得飞快，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血飘了起来，汇聚到我面前的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是凭空出现的。
我可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信息，就在此时此刻。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笃定，但就是在这一刻，我知道了，我可以知道一切。
然后，我向自己提了第一个问题，就想平时自己思考问题一样。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我在内心立即回答了我，就像我本来就知道一样。
这是一颗坠落的陨石，它带有一种特殊的作用，在它辐射的区域内，当人类的意识足够统一的时候，
当他们同时相信一件事的存在，这件事情，就会变成现实。
这颗陨石，就是意识反作用于现实的原因。
这也是世界上很多的教派，强调“信”这件事的原因。当年的创教者偶然发现，
只要足够多的人相信一件事物，这种相信就会反映到现实。
现在我就在陨石之中。
原来是这样？
“张起灵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当最早张家人发现了这里之后，他们坚信这里不能让其人的人发现，
他们坚信自己发现这里是命运的安排，于是这种命运便真的产生了。他们产生的这种
命运，开始控制他们，守护这里。但只要离开这里的时间足够久，它们的坚信就会逐渐
被动摇，他们最早因为相信而产生的力量就会消失，这是人类的本性，所有他们最早的
意识盘踞在这里。每隔十年，有人回归，重新面对那些最早的意识，那些意识会让他们
继续相信下去，从而让能力能够持续。而对于张起灵来说，他早就分不清，自己拥有的，
哪些是相信给予他的，他只能不停地相信下去。”
所以，所谓的长生，那些与众不同的能力，都是因为，张起灵真正相信自己可以那样。
“不仅如此，如果你能够真正的相信，你自己可以这样，你也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心中的声音回答我，“但，人要真正相信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相信自己有什么困难的？”我问。
“就像你不可能相信你可以走在水面上一样，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真正相信自己。”
心中的声音回答我。“你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真正的进入了这里，听到了这番话。”
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广阔无垠的水潭，水面如镜一样平静。
我看着水潭的表面，用脚碰了一下，是冰冷的水。水波荡开，很快消失在目力可见的尽头。
我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小哥。
我踩了上去，一下我就掉入了水里。
接着，我就醒了过来。我抬眼看向青铜门。
是梦，门还关得死死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伤口没有裂开。
果然没有进去。
胖子迷迷糊糊，问我怎么，我说又做梦了。胖子就又睡了过去。
我不想再睡了，于是开始对胖子说话。
“那个村子里面的人，会做一种点心，是用糯米和红糖做的。因为雨水充足，
村子里有一种特殊的野草，叫做雨仔参，那种点心里，就有雨仔参的花瓣，
吃了可以长记性。”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道。
胖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雨仔参只开花不结果，要播种只能靠根茎繁殖。但是，据说也有结果的，
非常罕见，吃下那果实能让人回忆起前世。当然，这是当地的传说。”
我一直在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门一直没有开，我恐慌起来，
脑子开始一片空白，看着面前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很久很久之后，朦胧中，我感觉一个人慢慢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迟疑了一下，侧头去看，对方也侧头看着我。
胖子慢慢地醒了过来，看着我们。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淡然的眼睛，映出了篝火的光。
人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但是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我没有一丝的陌生。
“你老了。”他说道。
音乐还在流淌，在这最靠近地狱的地方。
胖子上来，一把勾住小哥的肩膀，弄的他一个踉跄：“哪儿能跟小哥你比啊，
你舍得出来啊呢！”
小哥被摇得东倒西歪。他朝我笑了笑。
我没有看到我以为的任何过程，但无所谓。我看了看青铜门，它似乎正在闭合。
深渊凝视着我，但我转过了身，和他们抱在了一起。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