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1(作者:沧月

貢獻者:中辰 類別:简体中文 時間:2017-04-18 16:34:17 收藏數:58 評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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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曷不若相忘于江湖。”——————————题记
  京师,哲宗康德七年五月。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来了一行看似貌不惊人的游客,但这行人所过之处,
都引起了市人的窃窃私语。原来走在前首的白衫人,虽是戴了范阳笠,可回顾言谈之间,
分明是个女子。其时朝野之内外礼法之防甚严,象这般女子在外公然抛头露面,自然难免被人议论。
“小寒,你收敛点,别惹全街人都看你!”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皱眉道,可语气抱怨之中满含爱怜之情。
  “我要这个,大哥你给我买么!”那白衫女子在一家铺子里突地指着壁上的东西叫了起来,
“就是这个,喏,左边的,很漂亮吧?”她语音清越动人,语一出口,更无法掩饰她女子的身份。
中年人被她死拖到店中,抬头一看壁上,也不由笑了:“小寒要这个干嘛?小寒,急着嫁人了?”
后边一行人此时也已到了店外,抬头往壁上一望,不由轰然大笑。只见壁上挂着的是一整套女子嫁时衣饰,
而那个叫“小寒”的白衣女子正指着那一顶珠玉缀的凤冠娇嗔。
“小寒,什么时候嫁人了,大哥再买也不迟呀!”中年人笑道。“大哥不买,到时我们也可以买全套送你。”
那一群人都是三十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个个英气勃发,挺拔伟岸,此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开了。
那白衣女子小寒仰头看着壁上那顶凤冠,居然并不还嘴。但她一直仰着头,不期然头上斗笠滑落了下来。
丝一般的秀发落了满颊,而一张明艳照人却带几分娇横的脸也露了出来。
 一时间,店内外所有旁人齐齐怔了一下——好美的女孩儿!
并不是说她有那么倾国倾城、难描难画;也不是说她容色如何美绝人寰,
天生丽质。只是她虽有着看似不出众的五官,
可这毫不起眼的五官一旦组成了这张脸,却莫名地洋溢着奇异的吸引力。
在斗笠落下的一刹间,刚进这家首饰铺子的一位公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然后,与小寒同行的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全落到了他身上,看似奇怪,又似审视
地看了一眼后,又回到了小寒身上。
看得出,这女孩儿是他们注目和关爱的焦点。
“为什么嫁人才可以戴这个?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小寒嘟了嘴,赌气地
从腰间解下荷包,“大哥不买,我自己买了!”
  “小寒快别生气,大哥当然买了!”中年人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大叠银票,数也不数抽了几张塞给老板,
“你还要什么,尽管拿好了。”
  小寒展颜一笑,众人只觉一阵风过,小寒已跃上壁间,轻轻摘下了那顶珠冠。动作之轻盈,姿式之美妙,
直如回风流雪:“我什么都不要啦,只要这个!”
  这时,又有人轻轻赞叹了一声。
  还是那位刚进门的公子。他还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头带珠冠盈盈落地的小寒,
全然不顾那一行人又盯上了他,只赞了一声:“宛若天人!”
  小寒看也没看他,自顾自在镜前看了看自己,才带着十二分满意
的神气转过身来,对那一行人道:“大哥,兄弟们,
我们可以上路了!”
“喂,小……公子,该走啦!”站在那位公子身后的一位青衣童子忍不住提醒道,同时拉了拉正发痴的公子。
  那个公子还是没反应。那一行人已来到了门边,可那公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见那一行人到了前面,他才施施然一揖到底:“在下姓朱,京师
人氏。敢问这位小寒姑娘贵姓芳名,家住何……”
  他一句话还没完,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飞起来了。
  其实是那一行人中的一位不等他罗嗦完,已伸手把他抛
了出去。门口空了出来,那少女嫣然一笑,先走了出去。
  那位朱公子则一路往街当中落了下去,他大呼大叫,手舞足蹈,做足了声势。可那位青衣童子却只笑了笑,
他太明白这位武功还算可以的宝贝少爷只是在吸引那美少女注
意,都她发笑罢了。果然,少爷落地姿势虽不雅,却毫发无伤。
  这时,只见那一直抿嘴笑看着这边的少女脸色一变,红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小寒,怎了?”
几个站得近的同伴齐齐失声问。小寒不答话,眼中涌上了泪水,突地向街中狂奔过来。
所有行人忙让了一条路——给这个女子撞到可不是玩的。
“承俊哥哥!承俊哥哥!”只见她飞奔进了一间药铺子,一把拉住了一位正在买药的青年男子:“承俊,
承俊,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忽然就拉着那个黄衫男子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又哭又笑:“九年找不到你
,他们都说你被人打死了,我才不信呢!谁打得死我的承俊哥哥?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那青年男子先是一怔,再低头看笑得满脸泪珠的小寒,欣喜与
惊讶同样漫上了他俊朗磊落的脸。他抚着她的长发:
“不是做梦,小寒,不是做梦的。我的小丫头的的确确和我在一起。唉……都长这么大了……”
  这时,那与小寒同伴的一行人突然变了脸色,匆匆上去对两人一番低语,很快小寒便放开了那个人的脖子,
向四周看了一眼,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可眼睛却是看着街中朱公子
那边的。一言未毕,一行人连同那买药人都匆匆走开了。
  “公子,还不走么?”青衣童子这才整好以暇的点了一句,“你
今天可是来给吟翠姑娘买首饰的,还买不买?”
  朱公子这才回过神,面色沮丧地自语:“唉,吾人薄命,名花竟已有主!”
  “什么‘名花’!”青衣童子冷笑,“公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一伙人正是有名的朝廷钦犯,
天枫十一杀手?至于那女子,与他们走在一起,不是盗就是匪,还说什么‘名花’?”这个卑微的仆人,
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见识武功!
  那么这个看似花花大少的朱公子呢?又是何许人也?
 京师府中。
  “蔡府尹,打扰了。”一个有礼但却冰冷的声音道。
  哪里哪里。不知神捕此次来京,又有何贵干?”
  “在下是为了追捕去年犯案的天枫十一杀手才来的。”
  “什么?”茶盏落地之声,“这……这十一个魔头……进了京师?……神捕,这……这可如何是好?
万一有什么差池,下官乌纱就不保了呀!”
  “府尹放心,在下自当尽力维持京师平安。但望府尹大人让在下在京师内自由行动办案,必要时借些人手。”
“这自当从命。神捕,可全拜托了!”
  从府中出来,他仰头望月。月光淡淡照在他脸上。
  不,确切说,是有半边脸上。
  因为他的左边脸上,自额至颌,全盖着一张铁制的面具。冰冷的铁,掩着他冰冷不动声色的脸。
而铁的冷峻与坚硬,更为他那轮廓分明,英挺冷漠的半边脸衬得更加威严与不可接近。
  他这张脸,就是众口相传的“铁面”。而他,也就是一般老百姓心目中已接近于“神”的——“铁面神捕”。
至于他究竟姓什么,叫什么,甚至大约多少年纪,从何而来,都是无人知晓。
  只知道自从他出现公门以来,接手的十九桩大案无一不应手而破。其中“翠屏山”一案中更是风头出尽,
不仅剿平了两湖五大山寨,还把与此案有关的朝廷重臣许庭山依法论斩。从此朝野
风气为之一肃!而他办的第二十桩大案,
就是一年前天枫十一杀手在福州犯下的杀六名知县掠劫国库粮仓案。
  然而,这也是第一件让他追查经年的案子,甚至到了现在,他都没有把凶手捉拿归案。……他仰头望月,
目光波澜不惊,直奔夜色中——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唉……又得浮生半日闲呀!”出得玄武门来,环顾周围市郊,一位锦衣玉带的贵公子伸了个懒腰,
“小高,你去前面等人,我就先在这儿睡个觉罢。”林外有怪石数堆,那贵
公子就往石上一躺,正好躺在一个可容身的石缝里。
  他一身装束华贵,可行为作风却与一个市井之徒无异。午后艳阳甚好,而林中也寂无人到,正好小睡一番。
可这睡意刚起不久,就被几个高声谈话打断了。
  “承俊哥哥,你不喜欢思寒了么?”这个声音分明是那日街中白衫女
子,那贵公子吓了一跳,连睡意也丝毫不见了。
  “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我的小丫头呢?”仍是那俊朗男子的宽容笑声。
  “哼,我厉思寒可不是什么小丫头!本姑娘……”气冲冲的声音。
  “我知道小丫头现在长大了,厉害着呢!你这两年可没少做惊天动地的
事么?不过最近小心点,铁面神捕追查得紧。”
  哼哼,一个臭神捕,怕了他么?”
“小丫头,你千万小心着点,铁面不好惹——绝不是开玩笑,懂么?我可不想看小丫头才二十不到就被抓去,
砍了你这千娇百媚的脑袋。”
  “那承俊哥哥你一辈子护着我好了,那臭神捕就奈何不了我了!”
  那男子轻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这辈子有了弱兰就够我操心了,我又没
分身术!不过……咦,小丫头,你怎么了?”
  朱公子从一数到十,那惊天动地的哭声便响彻了整个林子。“唉,不懂女儿家心思的笨蛋哪……”
他恨不得一把把那个男子踢开,自己来替代。
  “呜呜——承俊哥哥不喜欢我了!承俊哥哥变啦,不象以前疼思寒了……承俊哥哥,讨人厌死了,
思寒不想再见你啦!”厉思寒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令人不忍卒听。
  金承俊一下子慌了手脚,忙忙地拍拍她,却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开,不由诧然:“我对你怎么不好了?
就算我以后不能象九年前天天陪你,可你还有十几位义凶呢!”
  “去死吧!”厉思寒大喊一声,对他的迟钝已忍无可忍,“我不要什么兄长,我有十一个哥哥,
够多了!——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为什么会是弱兰把你抢走了?我不甘心!”
  这一通惊人的爆发后,林中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静得令人窒息。
  朱公子几乎要忍不住伸出头去看看了,幸好,金承俊的声音传了过来,语音低了很多:
“思寒,毕竟九年没见面了……九年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会有点变化的。”
  “就象你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天上剑客,而你的小丫头只是个女匪首?”思寒的声音更锐,
更冷,几乎已完全与方才的小女儿样不同了,“九年?很长吗?可为什么我想起以前的事就象刚刚在昨天呢?
我没变,只是你变了。”
  “我承认我变了,”金承俊截口道,“但只是我心中多了个弱兰。你在我心
中的地位可是丝毫未变,仍是排在第一。”
  “排第一?”朱公子听到那已冷得完全不象思寒的语声问,“那弱兰又排第几?”
  “也排第一呀,”金承俊朗朗一笑,“只不过另起一行而已。你想,朋友和情人是不能比较的,对吧?”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走吧,”突然厉思寒淡淡道,声音凄苦而又淡然,“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金承俊声音这才变了,“小丫头,你怎么了?”
  “我不是什么小丫头!”厉思寒有些暴怒地冲口道,“我早说过了的!”稍稍停了一下,
她才又道:“我不会甘心只做你的朋友的。承俊兄,既然这样,还不如决裂罢。”
  “小……思寒!”金承俊的语声中有真真切切的心痛与不忍,为她那句“承俊兄”。
  “你走吧!弱兰是不是病了?那天你上街抓的药还没拿回去呢,”厉思寒淡淡道,蓦地缓缓低声道—— 
“你若无心我便休。”
  “好丫头!”朱公子几乎忍不住要为她喝起彩来,“有骨气啊!”
  脚步声走远后,林中又静了下来。
  然后又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很低很低的哭声,在压抑下传出来,还杂着分辨不清的低语和啜泣。“这倔丫头
哭得可真伤心。”朱公子也不由叹了口气。
  秋后的午阳照着他的脸,热辣辣地疼。他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
  “谁?”一声厉喝,一道白光迎面疾射而来!
  “你有没有搞错?”朱公子百忙之中骂了一句,足尖丝毫不怠慢地在石上一点,整个身子如离弦
之剑般擦着剑尖向后避了开去。
  待得他缓了口气,只见一丈开外的溪石上,一个白衫少女手弹长剑,冷然又无不敌意的斜觑着他。
“又是你?朱公子好身手,怎么会当街摔个大马趴,这会儿又来鬼鬼
祟祟听人壁角?”厉思寒目露杀气,冷冷讥诮。
  唉,这女孩儿方才一派天真纯善,此刻一拿剑,可真凶得象个女杀手!朱公子心道,可懒懒倚树站着,
嘴上却不输分毫:“厉思寒厉姑娘,我想是你搞错了,要知道,这玄武门外郊区树林可是官地。你自然可以
来这儿谈情说爱,在下也自然可以来这儿晒晒太阳睡个午觉,谁也犯不着谁,是吧?又怎么能叫‘鬼鬼祟祟听
人壁角’?至于‘当街摔个大马趴’,那是在下自己乐意当众表演,与我的‘好身手’断然无关。”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罗罗嗦嗦一大堆后,居然还不忘笑嘻嘻加上一句:“至于你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对我意欲
谋杀,在下也就不告官了。要是一告官啊,那乖乖的铁面神捕在京师一听,‘我的小丫头’那‘千娇百媚’
的脑袋可不保了!”
  厉思寒早已听得不耐,可目光已然少了几分敌意。这个油嘴滑舌的贵公子显然对自己没有敌意。“铮”
地一声,她收剑归鞘,回身就走,欲走时她又回身,故意装出一脸杀气,冷冷警告:“要是你对别人说了今天
你在这儿听到的话,我一剑杀了你!”
  “放心,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在下有几个脑袋,敢在人后乱嚼舌根?”朱公子仍是懒懒道,可眉目间
的神气却郑重之极。
  厉思寒心下释然,又不由暗生感激,一抱拳翩然就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问:“敢问公子大名
?”朱公子意外的怔了怔,高贵慵懒的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若不方便见告,就恕小女子多言了。”厉思寒不再多问,又转身欲走。
  “不不不,姑娘留步,”朱公子忙忙解释,“不是不便。只是……只是在下之名,实在……让人见笑。”
  “公子之名?”厉思寒有些不耐了。
  “表字屹之。”
“屹之?”厉思寒念了一遍,怔征问,“好名字呀!有什么……”
  朱公子苦笑:“可在下……姓朱。”
  厉思寒犹自怔怔念了几遍:“朱屹之,朱屹之……”突然,她大笑出声,笑得弯下了腰,指着朱公子说不出
话来,只反反覆覆叫着他的名字。
  朱公子苦笑,每个人想通了后都有这种反应,只是这个女孩儿的反应未免也太大点。
  “猪一只?对不对,就是猪一只!”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厉思寒欢呼似地叫了起来,“你叫‘猪一只’!……
哈哈哈,太有趣了!”
  那甜美的笑厣在她方才凄苦而冷漠的脸上绽开,宛如百花在冰川中怒放,让人看痴了。其实,她孩子气时远
比冷静时可爱。
  朱屹之也不生气,只微笑着欣赏她的欢乐。
  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厉思寒打量了一下这个从一开始她就不太注意的人。
  名贵的衣料,精致的手工,左手中指有汉玉斑指一枚(是个富贵之子);目中神蕴内敛,右手掌心指节略为
粗糙(是个武林高手,用右手);天庭饱满,直鼻剑眉,英气勃勃,却
又带着一丝玩世不恭……(性格复杂呀!)。
  只略为一瞥,厉思寒已迅速分析出了这几条。她已有点想结交这个花花大少了。但当她一低头,她瞥见了他
腰上一枚玉玦,目光陡然大变!
  “承平恩赐玉玦?”她冷冷问,目光又恢复成了冰冷与敌视,“姓朱?……哼哼,官门走狗!”她这一次反
身而走时头也不回。
  “厉姑娘!”朱屹之不由脱口唤道,可随即又倚回了树上,闭目叹息了一声,右手除下那枚玉玦,看了
看收入怀中。在无人的时候,他那平日花里胡哨,油头滑脑的气质完全不见了,目中浮动的只有睿智,只有
决断,只有沉稳。——
  他究竟是谁?
  “公子。”突然有人在身后唤道。是青衣童子。
  “小高。”他收回了遐想,问,“曹尚书他们怎么没来?出事了么?”
  “不是。”小高一身青衣,可眉目间神色却甚为高傲,“听说上午京师出了大乱子,不但府中被惊动,连
朝中都惊动了,曹尚书与李侍郎他们都脱不开身。”
  “唔,原来这样。”朱屹之松了口气,负手沉吟了一会,又问,“出了什么大事,让上上下下如此震动?”
  小高笑了笑:“今天早上,铁面神捕在云蓬客栈追踪到了天枫十一杀手,好一场血战!”他悠然神往,“可
惜,没亲自见识一下铁面的武功。听城门来往的人说,今天早上他们足
足火拼了二个时辰,铁面才悉数收服天枫十一杀手。”
  朱屹之眉头皱了皱,又舒眉笑道:“铁面这家伙一年多没见,名气又大了很多嘛!这次他来京师,
也不来见见老朋友,真是的。现在他办案办完了,咱们这就去找他喝几杯。”
  听他的语气,似乎这个威严不可及的神捕是他多年的好友。
  小高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依我看铁面一定还在云蓬客栈。”
  “对,这厉害的家伙一向精细,怎么会忘搜查余党,守株……糟了!”朱屹之笑容陡然一敛,脱口惊呼。
小高也怔了怔:让这个虽表面花天酒地,其实却城府极深的公子如此动容,会是什么意外?
  朱屹之什么也没说,已飞身向城中掠击。他这次飞纵的速度,可谓是三年来之冠。小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多情公子,一定又为女人的事操心了。
  厉思寒一踏进下榻的客栈就觉得气氛不对!屋里虽经修复,还有打斗的痕
迹,而栈中又多了好几个面生的小二!
  江湖经验已十足的她心下起疑。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她已发觉很多陌生人出现在客栈中,而且有
意无意地控制了全部入口!
  她本能地想到了立刻闯出去,可对十一位义兄安危的挂怀又让她不能只顾自身离去——她厉思寒绝不
是个贪生怕死、不顾朋友死活的小人!
  她若无其事地喝了盏茶,又叫过小二结了账,才不慌不忙地向楼上自己房间走去。当然,每踏出一步
,她都分外小心,在袖中的两手也已扣满了暗器。出乎意料,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居然没拦她。
  这短短一段路,似乎长得出奇。
  到了二楼,此地打斗的迹象更明显,她甚至在一处隐蔽的墙角看见了五哥凌克明所用的暗器子母镖。
四周都寂无人声,客房一扇扇门紧闭,空空的走廊上,只有她脚步声空寂而单调地响着。
  厉思寒两只手手心全是冷汗。突然,她脸色变了:血腥味!
  是谁的血流在这儿?她不敢去想,她只希望是敌人的。
  可她错了。
  当她推开门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门口躺着的尸体——她二哥苏湘那血淋淋地尸身。然后,是六哥,
七哥,十一哥……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地上全是殷红的血——她兄弟的血!
厉思寒心一下子被撕开,血冲上了大脑!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已等了你很久了,雪衣女,你终于来了。”这个比冰更冷,比铁还硬的声音。
  厉思寒回身,门已关上了,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
血泊中缓缓回头,用一双比鹰隼还利的眼睛看着她。
这是半张冷峻严厉的脸,线条钢硬得有如那另一半铁铸的面具,一身黑色劲装,同样颜色的斗笠——这些标志
正是所有黑道人见之丧胆的。
  厉思寒从未见过铁面神捕,可就在这血泊中的一瞥之间,她用铭心刻骨的仇恨记住了这个人、这张脸,在
她兄弟的尸首旁边!
  仇恨让她恨不得上去与他同归于尽,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喊:“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要留下命来报仇!”她
双手紧握,满手的暗器几乎全嵌进了肉里,可她却在飞快地思索着逃走的办法。
  铁面神捕用冷郁而锋利的眼光审视着她,似乎并不急着动手。终于,他又漠然宣告般地说道:“雪衣女,你
从康德五年二月到七年六月,先后在泉州、临安、汉阳犯下九起大案,盗去
九户富商珠宝银两价值共一百五十二万七
千两。根据刑律,当处凌迟之刑。你认罪罢。”
  厉思寒在他说话之时,已默自运气蕴神,在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冷笑一声,双手齐扬,满把的暗器已雨
般洒出;同时她双足一顿,人已向门外飞退。这一扬一退,宛如闪电疾风,实已是她毕生武学之精华!
  铁面神捕脸色不变,哼了一声,左手闪电般卸下肩上斗篷,一展一收之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竟将所有暗
器悉数卷入斗篷之中!
  可在他这么一阻之时,厉思寒飞退一丈,背心一撞上了门。就在她欲破门而出地一刹间,她陡觉左足一
紧,已被人一把抓住。她想也不想地反足踢出,正中手腕。那只手放开了,可她也落在了门外。在她定神一
看后,发觉方才阻她的,居然是已死在门边的二哥凌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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