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2)

貢獻者:游客112233 類別:简体中文 時間:2016-11-27 23:58:28 收藏數:44 評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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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衡想过见到至亲的一千种场景,不外是鼻酸,流泪,百感交集,如同原来家中母亲爱看的黄梅戏文一般,掏人肺
腑,感人至深的;也兴许是尴尬,不习惯,彼此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着时间的距离而产生暂时无法消弭的生疏。
每一种都想过,但都没有眼前的场景来的真实,而这种真实之所以称作真实,是因为它否决了所有的假设。
“思莞,你是怎么回事?”老人锐利的眸子从温衡身上缓缓扫过,定格在满身水渍宛若落汤鸡一般的少年身上。
“我和阿希刚才闹着玩儿,不小心...”思莞并不介怀,笑得随和。
神态威严的老人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到温衡身上。
阿衡心跳得很快,觉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老人凝视的眼神,让她无处躲藏。
“你以前叫做什么?”
“云衡。”阿衡自幼在南方长大,普通话虽学过,但说起来极是别扭拗口,因此一个字一个字说来,显得口舌笨拙
“按照思莞的辈分,你母亲当时有你时我给你取过一个名字,思尔,只是这个名字被人占了,你还是按原名吧,
以后就叫温衡。”老人沉吟,看着眼前的孙女,半晌后开口。
被人占了?阿衡有些迷惑,眼光不自觉小心翼翼地看着思莞,最终定格在他的手上,少年不着痕地握紧拳,淡淡青
色的脉络,袖口的水滴沿着手背,一滴滴不断滑落。
“张嫂,带温衡去休息。”老人叮嘱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而后看向思莞“去收拾干净,这么大人,不像话。”
爱之深,责之切。
阿衡随着张嫂踏上身侧的曲形木质楼梯时,这句话从脑海中闪过。
正反比对,即使是小镇上的老师,也总是教过的。
很小的时候,父亲告诉过她,亲情是不可以用加减计算的,有便是全然的不图回报的付出,没有则是零,并不存在
中间斤斤计较的地带。
“到了,就是这里。”张嫂走到二楼的拐角处,打开卧室的门,看着阿衡,脸色有些不自然。
“谢..谢..您”阿衡声音温和,带着吴音的糯糯的普通话腔调有些滑稽。
张嫂深深地看了阿衡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阿衡把手提箱拖进卧室,却一瞬间迷糊起来。
满眼的暖蓝色,精致而温馨的设计,处处透露生活的气息,精致的蓝色贝壳风铃,软软的足以塞满四个她的大床,
透露着温暖气息的被褥,这里,以前住过其他的人吗?
阿衡有些局促,站在海蓝色的地毯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与她格格不入的房间,恍若闯入了别人的空间,阿衡不知所措,难为地放下手提箱,轻轻坐在玻璃圆桌旁的玻璃转
椅上。
方低头,却看到圆桌上东倒西歪着几个精致的稻草娃娃。有头发花白翘着胡子威严的爷爷,眉毛弯弯笑眯眯戴着十
字挂坠的奶奶,很神气穿着海军服的叼着烟卷的爸爸,梳着漂亮发髻的温柔的妈妈,眉毛上挑的眼睛很大酒窝很深
的男孩。这是..温家一家人吗?
阿衡看着那些娃娃憨态可掬,紧张的心情竟奇异般地放松了,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们的轮廓。
“不要碰尔尔的东西!”阿衡被吓了一跳,手颤抖,瞬间,娃娃掉落在地毯上。
她转身,木木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鼻子竟奇怪地酸了起来。
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和在在,母亲,父亲统统长得不像,常常有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虽然心中会不舒服,但
每次总是蹲在河边,呆到给在在煎药的时间便作罢。
母亲是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的闺秀,读过许多书,是镇上有名的女秀才。
“阿妈,我怎么长得不像你?”她曾经问过母亲。
“阿衡这样便好看。”母亲淡淡看着她笑“远山眉比柳叶眉贵气。”
阿衡长着远山眉,眼睛清秀温柔,看起来有些明净山水的味道。而云母长着典型的柳眉,江南女子娇美的风情。
眼前的女子,恰恰长着极是标致的远山眉。
阿衡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到自己的身旁,轻轻蹲下身,怜惜的捡起掉落的娃娃,而后站起身。
她僵直着身体,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子。
而女子却仿若没有看到她,带着温柔清蔼的风度,转身从她面前静静走过,静静离开。
阿衡看着女子的背影,蓦地,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确认自己真实存在的自卑情绪缓缓地从心底释放。
她是谁呢?这个孩子当下是恨不得将自己揉碎在空气中,变成触及不到的尘埃的。
无视,原来比抛弃更加残忍。
妈妈,那么温柔柔软的词。阿衡的妈妈。
妈妈,妈妈。
阿衡抱着自己的行李箱,几乎感到羞辱一般地哭了出来。
那日晚餐,不出阿衡所料,出席的只有一家之主的爷爷。他问过她许多问题,阿衡紧张得每每语无伦次,直至精神
矍铄的老人皱起浓眉。
“我和学校那边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就和思莞一起去上学,有什么不懂的问他”
清晨,阿衡再次见到了接她到B市的秘书,只不过车换了一辆。
思莞坐在副驾驶座上,阿衡坐在与思莞同侧的后方。
阿衡从小到大,第一次来到北方,对一切自然是新奇的。过度熙攘的人群,带着浓重生活气息的俏皮京话,高耸整
齐的楼层,四方精妙的四合院,同一座城市,不同的风情,却又如此奇妙的水乳交融着。
“思莞,前面堵车堵得厉害。”文质彬彬的李秘书扭脸对着思莞微笑,带着询问的语气。
“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和温衡先下车吧,李叔叔”思莞沉吟半晌,看着堵在路口已经接近二十分钟的长龙,有礼
貌地笑容。
阿衡背着书包,跟在思莞身后,不远不近,恰恰一臂之距。
许久之后,若是没有言希在身旁,阿衡站在思莞身边,也总是一臂之距,显得有些拘谨。思莞起先不注意,后来发
现,一群朋友,唯有对他,才如此,绕是少年绅士风度,也不禁烦闷起来。
“丫头,我是哥哥,哥哥呀!”思莞如是把手轻轻搁在阿衡的头顶半开玩笑。
“我知道呀。”阿衡如是温和坦诚作答。
正是因为是哥哥,才清楚地记得他不喜欢她靠近他的。
这样谨小慎微的珍惜,思莞是不会明白的,正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了思尔一而再的放弃阿衡。
思莞选了小路,穿过一条弯弯窄窄的弄堂,阿衡低头,默默地记路,直至走向街角的十字出口,直至望见满眼忙碌
的人群。
命运之所以强大,在于它可以站在终点看你为它沿途设下的偶遇惊艳,而那些偶遇,虽然每每令你在心中盛赞它的
无可取代,但回首看来,却又是那样自然而理所当然的存在,好像拼图才细微得近乎忽略的一块,终究存在了才是
完整。
阿衡第二次看到言希时,她的男孩正坐在街角,混在一群老人中间,专心致志地低头啜着粗瓷碗盛着的乳白色豆汁
,修长白皙的指扶着碗的边沿,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紫色的黑发柔软地沿着额角自然垂落,恰恰遮住了侧颜,只露出
高耸秀气的鼻梁,明明清楚的可以看到每一根微微上翘的细发,深蓝校服外套第一颗纽扣旁的乱线,他的面容却完
全是一片空白。
当时,七点五十八分。
“阿希,迟到了,你快一点!”思莞习惯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肩,长腿不停步地向前跨去。
阿衡不眨眼地默默看着那个少年,看着他懒散地对着思莞的方向扬了扬纤细的指,却始终未抬起头。
阿希。
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看着少年发丝上不小心扫到的豆渍,阿衡淡淡微笑,轻轻地从口袋中取出一方白色手帕,默默放在了积了一层尘垢
的木桌上,而后,离去。
阿衡在以前的家中时,宠惯了在在,明明只大了两岁,却颇有了些“长姐如母”的意味,总是把饭和药一口口喂到
在在口中,耐心打理完,自己才肯吃饭。
后来,Eve看着阿衡把言希宠成无法无天,拿着手榴弹就敢炸飞机的嚣张德行,撞死的心日益膨胀。
“言希,你丫就可劲儿闹腾吧,早晚主把你小丫的收回去!”
言希狠狠地踹了Eve一脚,然后用星星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衡。
“他敢。”阿衡淡淡看了天空一眼,温和开口。
“你说你一小丫头,年纪屁点儿,母性荷尔蒙怎么这么旺盛?”Eve从地上爬起来捶胸顿足,几欲吐血。
“习惯了。”阿衡微笑,拂去言希肩头的雪花,淡淡开口。
“这么说,言希不是第一个你这么纵容的主儿?”Eve瞟了言希一眼,一扫郁闷,笑得不怀好意,露出白晃晃的
牙。
“不是。”阿衡嗓音温和,糯糯的,全无B市人语调的尖锐。
于是,言希开始纠结,八爪章鱼一般地挂在阿衡身上撒娇,不停地问“阿衡怎么可以对别人像对我一样好,我为
什么不是第一个?”
阿衡闭了嘴,终究是不肯再开口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第一个,确实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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